四位皇帝御注《道德經(jīng)》
老子《道德經(jīng)》博大精深,震古爍今,歷史上曾有四位皇帝(唐玄宗、宋徽宗、明太祖、清世祖)詮注,史稱“御注道德經(jīng)”。
唐玄宗序
昔在元圣,強著玄言。權輿真宗,啟迪來裔。遺文誠在,精義頗乖。樶其指歸,雖蜀嚴而猶病;摘其章句,自河公而或略。其余浸微,固不足數(shù)。則我玄元妙旨,豈其將墜?朕誠寡薄,嘗感斯文。猥承有后之慶,恐失無為之理。每因清宴,輒叩玄關。隨所意得,遂為箋注。豈成一家之說,但備遺闕之文。今茲絕筆,是詢于眾。公卿臣庶,道釋二門,有能起予,類于卜商針疾,同于左氏渴于納善。
朕所虛懷,茍副斯言,必加厚賞。且如諛臣自圣,幸非此流??h(懸)市相矜,亦云小道。既其不諱,咸可直言。勿為來者所嗤,以重朕之不德。
宋徽宗序
《道經(jīng)》:道者,人之所共由;德者,心之所自得。道者,亙萬世而無弊;德者,充一性之常存。老子當周之末,道降而德衰,故著書九九篇,以明道德之常,而謂之經(jīng)。其辭簡,其旨遠,學者當蔽識而深造之。
《德經(jīng)》:道無方體,德有成虧。合於道,則無德之可名;別於德,則有名之可彼辨。仁義禮智,隨量而受,因時而施,是德而已。體道者異乎此,故列於下經(jīng)。
明太祖序
朕本寒微,遭胡運之天更,值群雄之并起。不得自安于鄉(xiāng)裏,遂從軍而保命,幾喪其身而免于是乎。受制不數(shù)年,脫他人之所制,獲帥諸雄,固守江左,十有三年而即帝位,奉天以代元,統(tǒng)育黔黎。
自即位以來,罔知前代“哲王”之道,宵晝遑遑,慮穹蒼之切,鑒于是,問“道”諸人。人皆我見,未達先賢。
壹日,試覽群書,檢間有《道德經(jīng)》壹冊,因便但觀,見數(shù)章中盡皆明理。其文淺而意奧,莫知可通,罷觀之。后旬日,又獲他卷,注論不同。再尋較之,所注者人各異見。因有如是,朕悉視之,用神盤桓其書久之,以壹己之見,似乎頗識。意欲試注,以遺方來??纸窈笕诵?,于是弗果。
又久之,見本《經(jīng)》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而懼之?”當是時,天下初定,民頑吏弊,雖朝有十人而棄市,暮有百人而仍為之。如此者,豈不應《經(jīng)》之所云?朕乃罷“極刑”,而囚役之。
不逾年,而朕心滅恐,復以斯經(jīng)。細睹其文之行用,若濃云靄群山之疊章,外“虛”而內“實”,貌態(tài)“仿佛”,其境又不然。架“空谷”以秀“奇峰”,使昔有巍巒,倏態(tài)成于幽壑,若不知其意,如入混噸鴻蒙之中。方乃少知微旨,則又若皓月之沉澄淵,鏡中之睹實象,雖形體之如,然探親不可得而捫撫。況本《經(jīng)》云:“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以此思之,豈不明鏡水月者乎?
朕在中宵,而深慮明鏡水月,形體雖如,卻乃虛而不實,非著象于他處,安有影耶?故仰天則水月象明,棄鏡捫身則知已象之“不虛”。是謂物外求真,故能探其壹二之“旨微”。遂于洪武七年冬十二月甲午,著筆強為之辯論,未知后世果契高人之志歟?
朕雖菲材,惟知斯經(jīng)乃萬物之“至根”,王者之“上師”,臣民之“極寶”,非金丹之術也。故悉朕之丹衷,盡其智慮,意利后人,是特注耳。
是月甲辰書成,因為之序。
清世祖序
朕聞:道者,先天地而為萬物宗,生生化化,莫得而名者也。惟至人凝道於身,故其德為玄德,而其言為圣言。老子道貫天人,德超品匯,著書五千余言,明清凈無為之旨。然其切於身心,明於倫物,世固鮮能知之也。
嘗觀其告孔子曰:“為人子者,無以有已;為人臣者,無以有已?!倍倌岽鹪又畣柖Y,每曰“吾聞諸老耽”,豈非以人能清凈無為,則忠孝油然而生,禮樂合同而化乎?猶龍之嘆,良有以也。
自河上公而后,注者甚眾?;蛞詾樾逕?,或以為權謀,斯皆以小智窺測圣人,失其意矣。開元、洪武之注,雖各有發(fā)明,亦未彰全旨。朕以圣言玄遠,末學多岐,茍不折以理衷,恐益滋偽誤。用是博參眾說,艾繁去支,厘為一注。理取其簡而明,辭取其約而達。未知于經(jīng)意果有合否。
然老子之書,原非虛無寂滅之說,權謀術數(shù)之談。是注也,于日用常行之理,治心治國之道,或亦不相徑庭也。愛序諸簡端,以明大旨云。
順治十有三年,歲次丙申仲春朔日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