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翁歸傳

——《漢書》卷七六一

[說明]尹翁歸（？—前62），字子兄，西漢河?xùn)|平陽（今山西臨汾西南）人，
后遷至杜陵（今陜西西安市東南人習(xí)文法，先后任緱氏令、都內(nèi)令、弘農(nóng)都尉、東
海大守，后以高第守右扶風(fēng)。任郡守時，以懲治黠吏豪滑為己任，所到豪民不敢犯
禁，皆大治；尹翁歸為政任刑，從不以能力驕人，為官公正廉潔，清正自守，在公
卿之間語不及私。死后家無余財。

尹翁歸，字子兄，是河?xùn)|平陽人，后遷居至杜陵。尹翁歸少年時使成為孤兒，
與叔父一起生活。早年在牢獄中任小吏，熟悉法令文書。喜歡擊劍，無人是他的對
手。當時大將軍霍光執(zhí)掌朝政，霍家子弟都在平陽，他們的奴仆、家客手執(zhí)兵器在
街市橫行霸道，官吏不敢管。及至尹翁歸擔(dān)任管理街市的官吏，沒有人敢在街上橫
行不法；他公正廉明，不受賄賂，商人們都很敬畏他。
后來，他辭去官職，在家閑居。正巧田延年為河?xùn)|太守，巡視各縣，抵達平陽。
把過去的吏員五六十人召集起來，田延年親自接見，令習(xí)文的人站在東面，習(xí)武的
人站在西面。幾十人都按照命令站好，到尹翁歸時，卻伏地不起，他對田延年說；”
翁歸文武兼?zhèn)?，任憑您吩咐。”功曹認為這個官吏倨傲不遜。田延年說：“這有何
妨?！庇谑前岩虤w召上前來問話，對他的見解非常驚奇，因此補任他為卒史，并
帶回自己的官府。他處理案件，揭發(fā)奸邪，都能夠一查到底，弄清原委。田延年極
看重他，自認為才能不及尹翁歸。遷升他為督郵。河?xùn)|郡共管轄二十八個縣。分為
兩部、閎儒負責(zé)汾河以北，尹翁歸負責(zé)汾河以南。他揭發(fā)檢舉官員，都依法行事，
被檢舉的人也是罪有應(yīng)得，屬縣的長官雖然受到懲處，卻沒有人怨恨。因為清廉被
舉薦為緱氏縣尉；后又在郡中任官，所到之處，都得到治理。遷升補任為都內(nèi)令，
通過舉廉升任弘農(nóng)都尉。
受征召拜為東海太守，赴任時向廷尉于定國辭行。于定國家在東?？ぁＳ兴?br />照顧兩個同鄉(xiāng)的孩子，便讓這兩個孩子呆在后堂等待引見。于定國與尹翁歸談了一
天，也未敢把這兩個人引見給尹翁歸。尹翁歸離開之后。于定國對這兩個人說。
“他是個賢良的官員，你們沒有什么本事，我又不能靠私交求他照顧。”
尹翁歸治理東?？ぃ饔谟^察，郡中的官吏百姓，是賢良還是不肖，以及奸邪
犯法者的名字，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每個縣都登記名籍，他自己親自處理，案子
太急時則稍緩一些；官吏小民稍有松懈，便把他們的罪行披露出來。每個縣都要收
捕狡猾的官吏和土豪劣紳，審訊他們的罪行。有的人甚至被處以死罪。收捕人一定
要在秋冬季節(jié)考核官吏政績大會的時候。他出巡各縣，也不在沒有事情之時，出去
便要有所收捕懲處，以一儆百，官員百姓都愿服從，恐懼他的威嚴而改過自新、東
海大土豪郯縣的許仲孫奸邪狡猾。破壞吏治，郡中深受其害。每次二千石官員要逮
捕他，他都依靠勢力，使用奸詐伎倆自我解脫，始終沒有受到制裁。尹翁歸到后，
將許仲孫在街市上斬首，全郡的人都震驚懾服，沒有人再敢觸犯法令，東?？ご笾?。
因政績優(yōu)異升任為守右扶風(fēng)，滿一年后正式任命。他選拔廉潔公正、疾惡如仇
的官吏擔(dān)任高官，以禮相待，并與他們同好惡。背叛尹翁歸的人，一定會受到懲罰。
他治理右扶風(fēng)，仍采用東海郡的辦法，奸邪者的名字，每個縣都有記錄。在伍保中
發(fā)現(xiàn)盜賊，尹翁歸便召見縣里的長官，告訴他奸惡之徒的主犯名字，教他們根據(jù)蹤
跡類推的辦法，尋找這些盜賊的藏身之處，事情常同尹翁歸誰說的一樣，從無遺漏。
追查貧弱百姓的時候都較寬松，對豪強，則查得很嚴。豪強被治罪，送到掌畜官那
里，讓犯人鍘草抵罪，要按時到達，不得由他人代替；不合要求的，都要受到鞭笞
懲處，有的人痛得無法忍受，甚至以鍘刀自殺而死。京城的人畏懼他的威嚴，右扶
風(fēng)大治，懲治盜賊的政績常常在京師三輔中數(shù)第一。
尹翁歸施政雖然以刑罰為主，然而他在公卿中清廉自守，言談不涉及私事，并
且溫雅謙虛，不因為自己有能力而看不起別人，在朝廷的名聲非常好。任官數(shù)年之
后，于元康四年病逝。死后家中沒有剩余的財產(chǎn)，天子稱道他的賢良，給御史發(fā)布
詔書：“我早起晚睡，志在求賢，不分親疏遠近，關(guān)鍵在于能夠安民。右扶風(fēng)尹翁
歸清廉公正，治理百姓的政績突出，不幸英年早逝，未得長壽，無法完成其功業(yè)，
我非常憐憫惋惜?，F(xiàn)賜給尹翁歸之子黃金一百斤，以便祭祀其父?！?br />尹翁歸的三個兒子皆曾任郡守。小兒子尹岑曾歷九卿之位，官至后將軍。與尹
翁歸同任河?xùn)|督郵的閎懦曾任廣陵國相，也因政績而聞名。因此，世人都稱道田延
年會識別人才。（劉洪波 譯）

[原文]

尹翁歸字子兄，河?xùn)|平陽人也，徙杜陵。翁歸少孤，與季父居。為獄小吏，曉
習(xí)文法。喜擊劍，人莫能當。是時，大將軍霍光秉政，諸霍在平陽，奴客持刀兵入
市斗變，吏不能禁，及翁歸為市吏，莫敢犯者。公廉不受饋，百賈畏之。
后去吏居家。會田延年為河?xùn)|太守，行縣至平陽，悉召故吏五六十人，延年親
臨見，令有文者東，有武者西。閱數(shù)十人，次到翁歸，獨伏不肯起，對曰：“翁歸
文武兼?zhèn)?，唯所施設(shè)?！惫Σ芤詾榇死糍瓢讲贿d，延年曰“何傷？”遂召上辭問，
甚奇其對，除補卒史，便從歸府。案事發(fā)奸，窮竟事情，延年大重之，自以能不及
翁歸，徙署督郵。河?xùn)|二十八縣，分為兩部，閎孺部汾北，翁歸部汾南。所舉應(yīng)法，
得其罪辜，屬縣長吏雖中傷，莫有怨者。舉廉為緱氏尉，歷守郡中，所居治理，遷
補都內(nèi)令，舉廉為弘農(nóng)都尉。
征拜東海太守，過辭廷尉于定國。定國家在東海，欲屬托邑子兩人，令坐后堂
待見。定國與翁歸語終日，不敢見其邑子。既去，定國乃謂邑子曰：“此賢將，汝
不任事也，又不可干以私?！?br />翁歸治東海明察，郡中吏民賢不肖，及奸邪罪名盡知之，縣縣各有記籍。自聽
其政，有急名則少緩之，吏民小解，輒披籍。縣縣收取黠吏豪民，案致其罪，高至
于死。收取人必于秋冬課吏大會中，及出行縣，不以無事時。其有所取也，以一警
百，吏民皆服，恐懼改行自新。東海大豪郯許仲孫為奸猾，亂吏治，郡中苦之。二
千石欲捕者，輒以力勢變詐自解，終莫能制。翁歸至，論棄仲孫市，一郡怖栗，莫
敢犯禁。東海大治。
以高第入守右扶風(fēng)，滿歲為真。選用廉平疾奸吏以為右職，接待以禮，好惡與
同之；其負翁歸，罰亦必行。治如在東海故跡，奸邪罪名亦縣縣有名籍。盜賊發(fā)其
比伍中，翁歸輒召其縣長吏，曉告以奸黠主名，教使用類推跡盜賊所過抵，類常如
翁歸言，無有遺脫。緩于小弱，急于豪強。豪強有論罪，輸掌畜官，使斫C656，責(zé)
以員程，不得取代。不中程，輒笞督，極者至以B15E自剄而死。京師畏其威嚴，扶
風(fēng)大治，盜賊課常為三輔最。
翁歸為政雖任刑，其在公卿之間清潔自守，語不及私，然溫良謙退，不以行能
驕人，甚得名譽于朝廷。視事數(shù)歲，元康四年病卒。家無余財，天子賢之，制詔御
史：“朕夙興夜寐，以求賢為右，不異親疏近遠，務(wù)在安民而已。扶風(fēng)翁歸廉平鄉(xiāng)
正，治民異等，早夭不遂，不得終其功業(yè)，朕甚憐之。其賜翁歸子黃金百斤，以奉
其祭祠?！?br />翁歸三子皆為郡守。少子岑歷位九卿，至后將軍。而閎孺應(yīng)至廣陵相，有治名。
由是世稱田延年為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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