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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恒:《水經(jīng)注》

國學文化

2016-01-20 24392

《水經(jīng)注》是公元6世紀北魏時酈道元所著，是我國第一部以記載河道水系為主的綜合性地理著作，在我國長期歷史發(fā)展進程中有過深遠影響，自明清以后不少學者從各方面對它進行了深入細致的專門研究，形成了一門內(nèi)容廣泛的"酈學"。

　　酈道元，字善長，北魏涿州酈亭（今河北涿縣南）人。他生年說法不一，尚難確定。史書僅記載他于孝昌三年（527年）被害于陰盤驛亭（今陜西臨潼縣東）。他出身仕宦之家，少年時隨父官居山東，喜好游歷，酷愛祖國錦繡河山，培養(yǎng)了"訪瀆搜渠"的興趣。成年后承襲其父封爵，封為永寧伯，先后出任太尉掾、書侍御史、冀州鎮(zhèn)東府長史、穎川太守、魯陽太守、東荊州刺史、河南尹、黃門侍郎、侍中兼攝行臺尚書、御史中尉等職。他利用任職機會，周游了北方黃淮流域廣大地區(qū)，足跡遍布今河北、河南、山西、陜西、內(nèi)蒙、山東、江蘇、安徽等省區(qū)。每到一地都留心勘察水道形勢，溯本窮源，游覽名勝古跡，在實地考察中廣泛搜集各種資料，以補文獻不足，從而完成了舉世無雙的地理名著《水經(jīng)注》。酈道元自幼好學，歷覽奇書，除《水經(jīng)注》外，還撰有《本志》13卷及《七聘》諸文，但都已亡佚，僅《水經(jīng)注》得以流傳。

　　我國古代記載河流的專著就叫《水經(jīng)》，其作者歷來說法不一，二說晉郭璞撰，一說東漢桑欽撰，又說郭璞曾注桑欽撰的《水經(jīng)》。當代酈學家陳橋驛認為即使?jié)h桑欽撰有《水經(jīng)》，晉郭璞為其作注確有其事，但這部《水經(jīng)》和《水經(jīng)注》也都已失傳，今本酈道元所注的《水經(jīng)》當是另外一部，是無名氏所為，其成書年代，諸家說法不一，全祖望認為是東漢初，戴震認為是三國時作品，今人鐘鳳年又認為是新莽時所作，諸說尚難確認，不過大體應為漢魏之作不成問題。

　　《水經(jīng)注》則是以注《水經(jīng)》而得名。

　　酈道元為何要為《水經(jīng)》作注呢？在他自己序文中就寫道：首先，古代地理書籍，《山海經(jīng)》過于荒雜，《禹貢》、《周禮·職方》只具輪廓，《漢書·地理志》記述又不詳備，而一些都、賦限于體裁不能暢所記述《水經(jīng)》一書雖專述河流，具系統(tǒng)綱領，但未記水道以外地理情況。他在游歷大好河山時所見所聞十分豐富，為了把這些豐富的地理知識傳于后人，所以他選定《水經(jīng)》一書為綱來描述全國地理情況。正如王先謙所說，酈道元注《水經(jīng)》的目的在于"因水以證地，即地以存右"（《王先謙合校本序》）。其次，他認識到地理現(xiàn)象是在經(jīng)常變化的，上古情況已很渺茫，其后部族遷徙、城市興衰、河道變遷、名稱交互更替等等都十分復雜，所以他決定以水道為綱，可以進而描述經(jīng)常變化中的地理情況。而更重要的是，他當時身處政局分裂時代，他向往祖國統(tǒng)一，著眼于《禹貢》所描寫過歷史上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版圖廣大的祖國，他利用屬于全國的自然因素河流水系來作綱，可以把當時人為的政治疆界的限制打破了，從而充分體現(xiàn)他要實施祖國統(tǒng)一的決心。由此說明酈道元是一位愛國主義者，他所著的《水經(jīng)注》是一部愛國主義著作。

　　《水經(jīng)注》是以《水經(jīng)》所記水道為綱，《唐六典》注中稱《水經(jīng)》共載水道137條，而《水經(jīng)注》則將支流等補充發(fā)展為1252條。今人趙永復將全書水體包括湖、淀、陂、澤、泉、渠、池、故瀆等算入，實記2596，倍于《唐六典》之數(shù)。

　　注文達30萬字。涉及的地域范圍，除了基本上以西漢王朝的疆域作為其撰寫對象外，還涉及到當時不少域外地區(qū)，包括今印度、中南半島和朝鮮半島若干地區(qū)，覆蓋面積實屬空前。

　　所記述的時間幅度上起先秦，下至南北朝當代，上下約2000多年。它所包容的地理內(nèi)容十分廣泛，包括自然地理、人文地理、山川勝景、歷史沿革、風俗習慣、人物掌故、神話故事等等，真可謂是我國6世紀的一部地理百科全書，無所不容。難能可貴的是這么豐富多采的內(nèi)容并非單純地羅列現(xiàn)象，而是有系統(tǒng)地進行綜合性的記述。侯仁之教授概括得最為貼切："他賦予地理描寫以時間的深度，又給予許多歷史事件以具體的空間的真實感。"（《水經(jīng)注選釋·前言》）

　　《水經(jīng)注》是我國古代地理名著，其內(nèi)容包括了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的各個方面。在自然地理方面，所記大小河流有1000余條，從河流的發(fā)源到入海，舉凡干流、支流、河谷寬度、河床深度、水量和水位季節(jié)變化，含沙量、冰期以及沿河所經(jīng)的伏流、瀑布、急流、灘瀨、湖泊等等都廣泛搜羅，詳細記載。所記湖泊、沼澤500余處，泉水和井等地下水近300處，伏流有30余處，瀑布60多處。所記各種地貌，高地有山、岳、峰、嶺、坂、岡、丘、阜、崮、障、峰、磯、原等，低地有川、野、沃野、平川、平原、原隰等，僅山岳、丘阜地名就有近2000處，喀斯特地貌方面所記洞穴達70余處，植物地理方面記載的植物品種多達140余種，動物地理方面記載的動物種類超過100種，各種自然災害有水災、旱災、風災、蝗災、地震等，記載的水災共30多次，地震有近20次。

　　在人文地理方面，所記的一些政區(qū)建置往往可以補充正史地理志的不足。所記的縣級城市和其他城邑共2800座，古都180座，除此以外，小于城邑的聚落包括鎮(zhèn)、鄉(xiāng)、亭、里、聚、村、墟、戍、塢、堡等10類，共約1000處。在這些城市中包括國外一些城市，如在今印度的波羅奈城、巴連弗邑、王舍新城、瞻婆國城等，林邑國的軍事要地區(qū)粟城和國都典沖城等都有詳細記載。交通地理包括水運和陸路交通，其中僅橋梁就記有100座左右，津渡也近100處。經(jīng)濟地理方面有大量農(nóng)田水利資料，記載的農(nóng)田水利工程名稱就有坡湖、堤、塘、堰、堨、覩、墱*、坨、水門、石逗等。還記有大批屯田、耕作制度等資料。在手工業(yè)生產(chǎn)方面，包括采礦、冶金、機器、紡織、造幣、食品等。所記礦物有金屬礦物如金、銀、銅、鐵、錫、汞等，非金屬礦物有雄黃、硫黃、鹽、石墨、云母、石英、玉、石材等，能源礦物有煤炭、石油、天然氣等。此外還有兵要地理、人口地理、民族地理等各方面資料。

　　除了豐富的地理內(nèi)容外，還有許多學科方面的材料。諸如書中所記各類地名約在2萬處上下，其中解釋的地名就有2400多處。所記中外古塔30多處，宮殿120余處，各種陵墓260余處，寺院26處以及不少園林等?？梢娫摃鴮v史學、考古學、地名學、水利史學以至民族學、宗教學、藝術(shù)等方面都有一定參考價值。以上這些內(nèi)容不僅在數(shù)量上驚人，更重要的是作者采用了文學藝術(shù)手法進行了繪聲繪色的描述，所以它還是我國古典文學名著，在文學史上居有一定地位。它"寫水著眼于動態(tài)"，"寫山則致力于靜態(tài)"，它"是魏晉南北朝時期山水散文的集錦，神話傳說的薈萃，名勝古跡的導游圖，風土民情的采訪錄"?！端?jīng)注》在語言運用上也是出類拔萃的，僅就描寫的瀑布來說，它所用的詞匯就有：瀧、洪、懸流、懸水、懸濤、懸泉、懸澗、懸波、頹波、飛清等，真是變化無窮。所以我們說《水經(jīng)注》不僅是科學名著，也是文學藝術(shù)的珍品。

　　如此豐富的內(nèi)容，其價值自不待言。這里僅就歷史地理方面來說，就有取之不盡的功效，侯仁之教授曾利用它復原了北京周圍古代水利工程，研究了毛烏素沙漠的歷史變遷。我們可以運用它來研究古代水道變遷，湖泊湮廢、地下水開發(fā)、海岸變遷、城市規(guī)劃、歷史時期氣候變化等等諸多課題。

　　《水經(jīng)注》有如此深遠影響，這與酈道元治學態(tài)度的認真是分不開的。為了著作此書，他搜集了大量文獻資料，引書多達437種，輯錄了漢魏金石碑刻多達350種左右，還采錄了不少民間歌謠、諺語方言、傳說故事等，并對所得各種資料進行認真的分析研究，親自實地考察，尋訪古跡，追末溯源，采取實事求是的科學態(tài)度。這本書實際上是我國北魏以前的古代地理總結(jié)，書中許多珍貴資料早已失傳，不少人從中可以輯佚或校正一些古籍。

　　當然，如此宏富的巨作，受到當時時代和條件的限制，難免存在不少錯誤。唐代杜佑在《通典》中即已明確指出其黃河河源問題上的"紕繆"。另外由于他不可能到邊遠地區(qū)和南方進行實地調(diào)查，這方面錯誤也較多些。有些地方的引書也不盡可信等等，但這些并不損害全書價值。

　　《水經(jīng)注》原有40卷，宋初已缺5卷，后人將其所余35卷，重新編定成40卷。由于迭經(jīng)傳抄翻刻，錯簡奪偽十分嚴重，有些章節(jié)甚至難以辨讀。明清時不少學者為研究《水經(jīng)注》做了大量工作，有的訂正了經(jīng)注混淆500余處，使經(jīng)注基本恢復了原來面貌。有的做了不少輯佚工作，更多的是做了校勘注疏工作，清末著名學者楊守敬與其弟子熊會貞用了畢生精力撰寫了《水經(jīng)注疏》和編繪了古今對照、朱墨套印的《水經(jīng)注圖》，最近江蘇古籍出版社出版了有段熙仲點校、陳橋驛復校的《水經(jīng)注疏》，為今后研究利用《水經(jīng)注》提供了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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