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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大學文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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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立群:做大做強,不如做長
2016-01-20 25864
“做大做強”是中國近三十多年改革開放以來使用頻率最高的詞匯之一,以致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人們判斷一個集團、一個企業(yè)的重要標準。但是,對于自公元前221年至公元1911年的中國歷史來說,我們不得不承認,某些很強的帝國,如秦,如元,非??上В鼈兌疾皇侵袊鴼v史上的長周期王朝。秦帝國存在15年,元帝國存在98年,和它們強大的國力相比,未免顯得太短暫了。
如果把中國帝國歷史上能夠存在300年左右的王朝列入“做長”的范疇,那么,漢、唐、宋、明、清五代可以入圍。秦帝國、橫跨歐亞的元蒙帝國都是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但它們都沒有進入長周期帝國的范圍。
對于一個統(tǒng)一的帝國來說,做大做強,不如做長。短命終歸非人愿。
中國歷史上存在300年左右的五大王朝中,漢、唐二朝被公認為中華民族歷史上強大的王朝,宋朝一向被人們視為弱勢王朝,但是,“弱勢”宋朝的存在時間在五大王朝中僅次于漢,超過了唐、明、清三朝。
為什么在國人看來弱勢的宋朝竟然在五大長周期帝國中位居第二呢?
原因多多,但有一條是繞不開的,即創(chuàng)業(yè)皇帝不簡單。
宋太祖與宋太宗是宋朝的創(chuàng)業(yè)帝王,宋真宗開始了宋代的守成時代。一個長周期王朝的誕生一在于創(chuàng)業(yè)者,二在于守成者,三在于創(chuàng)業(yè)者與守成者的順利銜接。就創(chuàng)業(yè)而言,宋太祖與宋太宗對于宋朝的貢獻是不言而喻的。
宋太祖趙匡胤為實現(xiàn)宋朝的長治久安做了三件大事:一是致力于統(tǒng)一,二是致力于加強中央集權,三是致力于文官政治。
行動源于思想,思想源于現(xiàn)實。宋太祖的思想直接源于五代的戰(zhàn)亂。五代53年卻有13位皇帝,平均一位皇帝在位4年左右。這段歷史讓親身經(jīng)歷者宋太祖極為憂心。如何讓自己費盡千辛萬苦得來的帝位不會像五代的皇帝帝位一樣短命?如何讓大宋不致于成為繼后周之后第六個短命王朝?
平定叛亂,統(tǒng)一天下,收繳兵權,加強中央集權,成為趙匡胤在位17年列在最前面的事。當他離奇地離開這個世界時,大宋王朝已經(jīng)存了17年,早已跳過了五代短命的泥淖,正在步入長周期王朝的序列。
宋太宗繼位后,抓住統(tǒng)一天下、繼續(xù)加強中央集權、踐行文治三件大事,取得了不俗的成績。
趙光義迫使吳越獻地,翦除了南方兩個半割據(jù)政權。滅掉北漢,完成了周世宗、宋太祖的未竟大業(yè)。對遼作戰(zhàn),雖有高梁河之戰(zhàn)和雍熙北伐的兩次慘敗,且太宗對遼作戰(zhàn)的目的之一是想超越太祖皇帝,但太宗統(tǒng)一天下之心依然可嘉可贊。
宋太宗鞏固中央集權用心最深。
首先是鞏固皇權。太宗繼承大統(tǒng)多有存疑,一無太祖?zhèn)魑贿z詔,二有太祖親子德昭、德芳健在。初步鞏固了帝位的太宗,因趙德昭要求賞賜平定北漢的軍人而惡言相向,導致德昭自殺。德芳一如其父,莫名其妙地“睡死”了。太祖的兩位兒子死后,弟弟趙光美先因“謀反”貶西京洛陽,后因“不悔過怨望”,再貶房州安置,死在了房州。所有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人全死了,最終太宗次子趙元僖親王尹京,這標志著太宗的兒子要繼承大統(tǒng)了。
其次是控制二府。宋代中書省、樞密院地位極為重要,二者合稱二府。太宗歷經(jīng)多次遷轉(zhuǎn),最終讓中書省形成“七相二參”的格局。七位宰相中五位是他的兒子,最小的宰相是他十三歲的兒子趙元杰。
樞密院經(jīng)過調(diào)整,最終,太祖朝的樞密清除完畢,宋太宗的晉邸成員開始執(zhí)掌大宋的樞密院,宋太宗朝的開科進士開始進入國家軍事系統(tǒng),崇文抑武更加深化。
對開封府、中樞省、樞密院的調(diào)整,讓太宗完完全全地掌控了中央的權力。
再次,控制軍權。對于文人出身的宋太宗,控制兵權是件困難的事。第一,他沒有太祖皇帝行伍出身的經(jīng)歷,軍中沒有天然的影響力。第二,高梁河之戰(zhàn)后他不敢再親臨一線指揮作戰(zhàn)。即使存在這些先天與后天的不足,太宗皇帝也沒有放棄對兵權的控制。皇帝不臨前線如何控制軍權?太宗發(fā)明了陣圖指揮法。戰(zhàn)前授以陣圖,將領臨陣依圖列陣作戰(zhàn)。其他如設置監(jiān)軍,重用親信,不設最高指揮等等。這些辦法雖然有不少甚至很大的弊端,但在控制軍權方面發(fā)揮了很大作用。
第四,實行文官政治。重用本朝進士是太宗執(zhí)政的重大舉措。太宗即位第二年(太平興國二年)正月,實際即位才兩個月,舉行第一次進士考試,而且采取井噴式招生,極力擴大招生規(guī)模。自太祖朝開始連續(xù)參加15次科考未被錄取的184名考生一律被破格錄取,總人數(shù)達到500人。太祖朝17年科考15次,一共錄取188人,可見太宗朝第一次科考錄取人數(shù)之多。
從太平興國二年(977)至淳化三年(992)16年間,太宗共舉行八次科舉考試,錄取6692人。太宗一朝,大宋王朝的行政官僚階層基本是換了一次血,科舉出身的文職人員成為了國家政權最龐大最有實力的階層。太宗朝,文人統(tǒng)治完全替代了五代時期的武人統(tǒng)治,文官統(tǒng)治,從中央到地方,從上到下,完全確立,這表明一個文治時代的真正到來。五代王朝更迭的主因——武將專權一去不返。這為大宋的長治久安奠定了基礎。
當然,宋太宗的諸多作法與他一心一意力求超越太祖皇帝的想法息息相關,也和他逆取皇權力圖證明自己繼位合法性相關。但是,這些做法,客觀上對于一個王朝步入長周期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
宋真宗時代宋朝步入守成時代。由于,宋代自真宗、仁宗朝開始,對于宋太祖、宋太宗的“祖宗家法”高度重視,太祖、太宗時期的成規(guī)定制廣受尊奉。這對于宋朝步入長周期王朝發(fā)揮了巨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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